《聲夢》是什麼把她贖回?理智或那濃不可破的羈絆?原來,你一直都在。

是夢或現實,都無所謂了,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一〉

還記得那一天的橘紅色天空,有雨和草的味道,寶路的殼半掩邊角早已生鏽,小孩經過我身旁並沒有再多看一眼,而我,在那天死了。

叮叮叮,搖曳的鈴鐺伴隨女孩輕快的腳步發出悅耳的聲響,語晴邊想著昨天發生的事─愛莉對她說的一席話,嘴角不經意漾起淡淡微笑。

自從語晴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她身邊後,她飽嚐了世間的冷漠以及醉鬼父親的虐待,大家都說她是個沒人要的小孩,她也是這麼覺得的,所以當愛莉告訴她:『晴,你是我唯一且最重要的朋友』這樣篤定的說著,眼睛裡無一絲的遲疑,握著她的白嫩小手是如此的溫暖,承受不住眼淚的重量,淚就這樣撲簌而下,這種話不應該是對自己說的,語晴搖著頭低泣著。愛莉之後接著對她說什麼,她想都沒想就直點頭,『沒有事情會比愛莉託付給我的事情還更重要』,語晴暗暗把這句話放進心裡深處,唸了一遍又一遍像個咒語般反覆複誦著。

正當語晴走進教室後,本來四周喧鬧的氣氛瞬間凝住,她感受到各種鄙夷、好奇或嫌惡的視線朝她這裡而來,語晴像平常一樣走向自己的坐位,連看也沒有看自己桌上被人用粉筆字寫的傑作殺動物的兇手 去死一眼就拿衛生紙擦掉。

當她面無表情地把沾滿鞋印的桌墊從地上拾起時,不經意的與燙著顯眼的紅捲髮一臉痞子樣的男同學眼神對上,此人手上正拿著粉筆甩呀甩又拋來拋去一臉『來打我阿!』的欠打表情看著語晴,語晴看到他之後只是默默的轉開視線,繼續安靜的整理位子上的『災情』。

甩著粉筆的人似乎自覺沒趣地尷尬地笑了笑並沒有多作回應,反而是旁邊的女生激動眼紅,拍桌對空大罵

「全班都知道兔子是你殺了啦,妳就別再裝了!別以為你有林愛莉撐腰就了不起,看妳這張臉我就想吐!我才不怕你呢!賤人!」

看到自己喜歡的人被羞辱,怎麼會不氣!我家嚴瑞大人肯瞧妳一眼,就是你上輩子燒好香,少在那裡自以為是!打扮時髦臉卻滿臉雀斑的女孩氣憤的想,而此話一出口,如丟進水池的石頭盪起陣陣漣漪,嚴瑞的女粉絲團一呼百應,紛紛罵起了語晴來。

反觀方語晴呢?一聽林愛莉這三個關鍵字時,她反而心情更好了,完全無視於嚴瑞的女粉絲叫囂謾罵,自顧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有著洋娃娃般精緻臉孔的女孩漫步的走進了教室,這時班上的氣氛頓時轉變了,

「大家早安」

清澈悅耳的聲音迴盪在教室,且如往常般激起了浪潮般的迴響

「早安阿!愛莉」

「你今天的打扮還是很可愛呢!」

「愛莉大人早,早餐有吃飽嗎?」

等等熱情巴結問候此起彼落,林愛莉也一一親切回應,一如她顯赫的家世背景,舉止高雅卻沒有大小姊的驕縱任性,對待每個人都很溫柔,但笑容裡卻也始終隔了一層透明的隔膜。

但至少我比任何人都還要瞭解她!語晴翻著書心裡默默想著。

和大家寒暄完畢後鐘聲響起,愛莉緩步走向前排,經過語晴座位時,回頭看了語晴一眼笑了一下,愛莉淺淺的笑容彷彿夏天初融的雪,化開了語晴冰冷易碎的心。

〈二〉

叮叮叮,鈴鐺激動的響著,像是某人憤怒的低語。而細瘦的手臂上沾染了斑斑鮮紅的血跡,不久,濕濡的土地上,又埋藏了新的祕密,她抹了抹頭上的汗水,靜靜地坐在舊校舍旁的草地,喃喃說著「希望她這次可以開心久一點」,她頓了頓,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又笑了,不顧手用力過度而造成的脫皮流血,站起來又繼續賣力的鏟了又鏟。

自從兔子被殺事件發生之後,他無不無時無刻的觀察著方語晴的一舉一動,眼神銳利的像隨時要把語晴吃掉般。閻瑞發現方語晴跟林愛莉在此之前並沒有多頻繁的互動。

他實在想不透那天,當大家都指證歷歷是方語晴殺了兔子時,林愛莉會突然跳出來,用少有的嚴肅表情向大家說

「語晴絕對不可能作出這種事,我相信她。」

當她話一說出口,班上就算有怨言、不相信的也都住了嘴,嚴瑞一直覺得林愛莉這個人深不可測,簡單的話語就能讓謠言煙消雲散,搞不好殺兔子的事件她也有關連,大家都被蒙在鼓裡了,就靠我來查清事實的真相吧,哼哼!

「糟!人跑了」

嚴瑞一回神見愛莉和語晴又都雙雙消失,趕緊奔上前去,這次不能再跟丟了。

正值午休時分,一群打扮較新潮的男生團團圍坐正啃著便當,默默看著顏瑞急速消失的方向,這時有人發聲了

「大家不覺得,這幾天嚴瑞常常搞失蹤呢?」

團體裡的阿發說出了大家心中共同的想法,引起了其他人跟著附和,因大家最近最常聽到嚴瑞又是一句「抱歉!突然有事」就拒絕了他們的邀約,特別是聯誼活動!主要戰力缺席害女孩們都不來了,這讓在場的男孩頗不是滋味

「該該不會談戀愛了吧?這小子!」

長相厚道的阿福憤氣填膺的說著,一手則悄悄的伸進阿發的便當裡。

「厚!少了他,別校的的女生都不來了啦!靠!哪個混帳幹走了我的炸蝦?」

炸蝦混戰就此上演,對於嚴瑞失蹤的探究相信也就沒人記得了。

 

〈三〉

兔子事件後,過了好一大段時間嚴瑞一直持續在觀察方語晴跟林愛莉的動向,直到

「欸,方語晴是不是轉學了阿?最近都沒看到她耶?」

「我也不知道阿,聽說家裡出問題了吧」

「咦,妳們有發現嗎?愛莉最近也變了耶,是阿!突然變得好沉默喔?」

「走,一起去關心愛莉吧!問問看她怎麼了吧」

於是方語晴的事情又被人淡忘,而愛莉則成為了全班關懷的對象,儘管她變得憔悴少言,常常魂不守舍,還是被吹捧為憂鬱型的女王殿下,而嚴瑞倒是變回原樣,不再老是突然消失,恢復了以往喜愛交際的愛玩風格,據粉絲觀察嚴瑞似乎迷上了武俠小說,最近還捧了本『射鵰英雄傳』孜孜不倦呢。

 

〈四〉

「嗚,不要阿,求求你不要殺我」

「我爸爸會跟你很多錢,求求你放過我吧!」

只見慘白的手指套進白手套裡,手套主人透過口罩的阻隔發出含糊卻尖銳的聲響。

「很愛欺負動物嘛,就讓你們體驗動物被宰殺的滋味吧!」

黑籠子裡瑟縮著幾個小小的身體,不停的哭喊著媽媽。

「動物不吃不喝在籠子裡待好一陣子,環境壓力下讓她們生病,就看你們能不能也撐過去吧!

「阿,為了怕你們不要因為緊張而互相殘殺,就先把指甲給拔了吧,呵,雞為此也拔了鳥嘴,豬還剪了尾巴呢!你們算不錯了呢?」

慘叫聲響遍了整個房間。

「別這樣就昏了呢?還沒加上烙印呢!這是證明你們屬於我的標籤喔」

口罩人愉悅著說著,手上拿著烤紅的鐵往一名捲頭髮男孩臉上挪動,捲髮男孩見狀拼命的往後退,但身體沒移動半分,只有鐵鍊不停的顫動著。

「你知道我在你們眼神中看見什麼嗎?滿滿的恐懼阿!呵呵」

曾經被父母呵護著嬌嫩皮膚頓時熟透了起來,還冒著陣陣黑煙瀰漫著刺鼻的燒焦味。

「等等!最後還有大驚喜唷!」口罩人拖著一個又一個金屬大勾用力掛在天花板上,輕輕的扯動著金屬,望著蜷曲顫抖不已的獵物們聲音柔和的說著「呵!掛著放血才省成本唷!」

「別輕易死阿!」

 噩夢來不及結束,孩子們就紛紛斷了氣。

 

為您撥報最新消息,位於台中國小附近河道旁尋獲4名孩童屍體,據調查結果死者身分確定為14日離奇失蹤的四名孩童,兇手殺人手段兇殘,現場遺落鉗子、鋼索等器具,牆壁上方還用血字寫著『吾人將揹負罪惡替動物生靈向人類展開報仇』字樣,疑似以保育動物為名義進行虐殺的精神異常者所為,目前尚未發現兇手指紋,案情陷入膠著。另一方面,家屬已到現場認親,哭嚎聲不斷,一名黃姓兒童的母親還昏倒在地……

「阿唷!實在是太可怕了,現在連國小都不安全了阿!這個社會病的可真嚴重呢!」

像是以批評社會亂象為人生己任,邊俐落的炒著菜,手嘴並用的很徹底的婦女這樣說著

「咦阿這不是瑞瑞的學校嗎?瑞瑞你這樣怎麼去學校好危險耶?阿裡面會不會有你的同學阿?」

婦女也就是嚴瑞的母親,操著一口台灣國語激動的手足舞蹈中,邊俐落的把炸好的茄子上盤,端盤出去時邊大聲的問著躺在沙發椅上正舒服的看著小說的嚴瑞大少爺

「瑞瑞,說話阿!喂喂!媽咪在問你話耶」

嚴瑞一開始像是完全沒聽見母親的問話似的一動也不動,

「瑞瑞,你在看什麼書比聽媽咪說話重要阿?瑞瑞,你怎麼都不理媽咪我阿?」而當嚴母不死心的程度似乎可以重複問第兩千七百九十次時,嚴瑞才表情滿是不耐的微微抬起眼說

「我怎知,應該不是吧!」

還是小說比較精彩,咦不對阿!怎看到一個很眼熟的物件,只見新聞螢幕掃到了角落的一角,這不是方語晴的東西嗎?怎麼會在這裡!?

「阿,瑞瑞你在幹嘛?」嚴瑞突然從椅子上驚坐起,

「媽,我有事要出去一下」說完,往沙發旁的外套一撈無視於母親的問話逕自開門走了出去了。

「瑞瑞,你還沒吃晚餐耶?」嚴瑞母親喊著一去不歸的兒子,「這孩子是怎麼了?難道是這個年紀的反抗期?還是….阿,有了!」嚴瑞母親像是得到完美解答似的沾沾自喜,拍著掌喃喃自語的回頭繼續把剩下的菜色煮完「也許我該準備抱孫嚕!呵呵!等老伴回來再跟他說。」

〈五〉

清澈溪水邊,如果你注意傾聽,會發現低低的哀鳴從草地裡隱藏的暗門中發出,嚴瑞低聲問著自己「果然是這裡嗎」邊靜靜的守在門旁,看到一個身影從暗門中爬出,嚴瑞不動聲色趁身影離開不久後,從暗門中的階梯緩緩下去,一進去嚴瑞看了大為吃驚,灰暗的地下室裡是個動物診療室,各種醫療器材散佈其中,裡頭的貓與狗傷勢看似嚴重卻都有包紮轉好的跡象,再深入進去有道門微敞著,求救的聲音即是從裡頭宣洩而出,嚴瑞靜靜的走到瑟縮在一角顫抖不已的少女旁邊。

「你還好嗎」嚴瑞蹲著好與少女平視的角度輕聲問著,

少女看見嚴瑞後先是驚訝而後似乎是恍然大悟般,矇著臉表情充滿著愧疚與難過,

「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去指使她,去欺騙她,她也不會變的這麼嚴重」

嚴瑞溫聲溫氣的繼續問,邊瞧見了女孩手臂與脖子上有道深深的手指瘀痕

「你先站起來,把話說明白一點吧。」

 

深夜,舊宿舍旁的草地上,女孩細緻的手臂繼續挖著新的坑,嚴瑞走向前,「方語晴,別再作這種事了!我知道妳很痛苦,請停手吧!」

女孩無動於衷的繼續鏟著土,

「我可以幫你的」

嚴瑞真切的說著,並逐步靠向女孩

「你又懂了什麼?你懂我的痛苦嗎?」

「你懂我全心相信後,又遭完全背叛的痛嗎?

女孩轉頭淒厲的問著嚴瑞,眼神充滿著怨念

「達達看到你這樣子,他也不會開心的!」

女孩微睜著眼,喃喃細語,看似悔悟而後又馬上吼道

「不牠一定很開心我幫動物們執行正義!

現在也只有動物可以相信、可以去保護!」

嚴瑞聽完急躁的抓著頭,想了片刻,不耐的嘖了一聲,也回吼道

「你可以再蠢一點沒關係,我都好聲好氣的說要幫你了耶!要不是笨狗硬要我救你,我才懶的理你呢!」

「你什麼意思?」女孩眼神恢復了短暫的理智,圓睜的眼問著。

「我有看到動物靈的能力,你家的達達很擔心你,這樣傷害別人就等於傷害你自己阿!」

「牠….我不信,你說牠到底說了什麼」女孩說著『牠』時臉色充滿著片刻的痛苦,而後又馬上怒聲反問。

嚴瑞皺著眉一臉覺得麻煩的往旁邊看一看,停頓了一下

「牠說:『鈴噹就是我阿!旺旺!主人痛痛不要』」

嚴瑞掩著面以生硬的語氣擠出這句話來。

「達達達達真的這麼說的嗎」

女孩語氣漸漸放軟了

「是是的」

「的確,小時候牠就最怕我受傷,總是想代替我受傷呢!連最後也是

女孩像是重回往日回億裡一樣,傻傻的笑著,而嚴瑞趁機問著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林愛莉會虐待動物?

「這是她的病我無法阻止,為了她也為了我自己,我只能幫忙讓她虐待的動物能恢復健康」

「沒想到

「沒想到怎樣?

「她最後卻告訴我她厭煩了古怪的我,讓全班孤立我,好讓她的地位更加提升,她覺得很愉快,這些就算了!我最不能原諒的是,殺兔子的竟然是她,還假藉我的手,在飼料裡放毒藥,我無法忍受自己親手害死了動物!」

「我真的無法阿阿阿」

說著說著女孩的聲音走調,變的淒厲無比,雙手胡亂的扯弄著頭髮,眼神空洞迷離,像是要逐漸分崩離析的娃娃零件,嚴瑞看事態嚴重,冷眼一拳打在女孩的肚子上,橫抱著就把女孩抱走。

 

〈六〉

病床上,嚴瑞看著女孩心中有萬般的思緒纏繞,是種心疼,也有著淡淡的悲哀,就在不久,唯一探視語晴的鄰居梨媽透露了語晴的狀況。

「唉,我說這孩子也夠可憐,父親生意失敗,回家就是討錢買酒,一天總是少不了三頓打。」

「那她母親呢」

「早就走啦!逃離了這個家,聽說外面還建了新的家庭了呢!」

「您知道語晴的病是怎麼來的嗎?」

「有哇!當時我還在場呢!他的醉鬼父親有天拿了隻狗給語晴養,這是他父親難得清醒的時候阿!說是什麼,給語晴當生日禮物,沒想到隔一年生日,他那夭壽鬼父親,晃著酒瓶嚷著沒下酒菜就把狗給殺了呢!當晚我聽到狗的慘叫和語晴的哭聲,嚇得直發抖呢!」

嚴瑞一聽,手一緊,輕聲問「之後呢?」

「之後阿!這丫頭事後知道她的生日進補是她辛苦養的狗的狗肉時,她狂吐了好幾天都沒有起床,之後她整個人就變得有點瘋瘋癲癲的,直到遇到達達後,唉!本以為達達可以讓她的病好起來說

之後的事情透過與梨媽的對話,嚴瑞大致也整理起來了,語晴撿到達達時全身都是BB彈,經過療傷才逐漸康復,她的病情也跟著逐漸好轉,自此之後她與達達就形影不離,直到有一天,才發現達達竟被狗飼料給毒死,之後就變成這樣子,表面上看似正常,但其實心裡面已經病的嚴重,一發作就開始想殺光所以虐待動物的孩子們,『唉妳阿!連睡覺時也這麼痛苦不安嗎?』盯著雨晴沉睡著臉,嚴瑞坐在病床旁禁不住地頻頻嘆息,手則試圖抹平語晴額頭上深深的紋路。

當他發現他知道她的一切之後,他在心中掙扎了許久,終於,情感戰勝了一切,迫使他下了一生最重要的決定…….

 

我還記得那一天的橘紅色天空,有雨和草的味道,主人笑著跟一個紅色捲髮看起來笨笨還不停害羞抓著頭的男孩走在一起,笨笨男孩看到我,點了點頭,繼續走向了他們的人生,而我,在那天也徹徹底底的死了。

鈴鈴,我努力的響著,在這離別的最後時刻,一定要幸福喔!旺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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